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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此节,元嘉帝似是有些感怀,举首四顾,面色慨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话听来容易得很,只是,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我却越发觉得,所谓君王,他能够掌理的地界到底有多大,委实值得商榷。”
这话说得极深,太后娘娘显然跟不上他的思路,神情便有些怔忡。
元嘉帝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目视远处出着神,半晌后,方才蓦地醒转过来,笑道:“母后见谅,我这是想起了当年带兵打仗的日子,有一点感慨。”
这话萧太后却是听懂了,遂也跟着一笑:“陛下那时候跑去跟北疆人打仗,倒是胜了好几场,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儿。
陛下乃真龙天子,那些魑魅魍魉根本近不得身,这是陛下洪福齐天。”
元嘉帝闻言,却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什么真龙天子?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打仗很容易,就是个傻小子罢了。”
语罢他便站了起来,在石案边缓缓地踱着步,说道:“不过,也幸得有了那段日子,才能叫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回望皇城。”
他往四下里看了看,仿佛是在用眼神丈量着这片空地,神情感慨、语声空寥:“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所谓皇命圣谕,在皇城之内是一个样儿,出了盛京城又是一个样,若是再去了更远的地方,那就又能化出别的样子来。”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负手望向高阔的天际,续道:“自践祚之后,我时常会想,身为皇帝、居于深宫,该如何才能够掌理那皇城之外、京城之内的天下;又该如何掌理京城之外、千里之内的天下?还有那千里之外、万里之内的天下,又该如何掌理?”
言至此,他便摇摇头,面上又划过了自嘲的神情:“这实是一门极深奥的学问,直到如今,我尚有些不明就里。”
说这番话时,他平凡的脸上不见起伏,唯一双眸子蕴着光华,有若宝石般熠熠生辉。
萧太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元嘉帝。
显然,她又一次没有跟上对方的思路。
半晌后,她方才字斟句酌地道:“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便坐在这皇城里,那普天之下的百姓也都会听陛下的,更别说那些大臣们了。
陛下又何必想那么多?”
元嘉帝摇摇头,却也没有继续就此前的思路展开话题,而是转首向萧太后一笑,温和地道:“母后,我其实极是怀念那段在北疆打仗的日子,若是没有那些时日的锤炼,我也不会有今天。
太子此番外出巡视,我是希望他能离开皇宫、离开盛京,从远处瞧一瞧太极殿、瞧一瞧皇命与圣谕,瞧一瞧这大楚的江山。
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的态度很温和,但这番话却坐实了太子出行的计划。
萧太后自知难以说服这个大楚朝的天子,于是便又哀怨起来,闷闷地道:“罢了,哀家知道说不动陛下。
哀家这就走。”
说着已是站起身来,赌气就要离开。
元嘉帝知道她这是恼了,忙上前道:“母后也别恼,我这回准备得很充分,不仅派了五队侍卫,更叫那裴恕也跟着一起去。”
这话一出,萧太后立时神情一松,回身道:“此话当真?”
“母后莫非忘了,君无戏言?”
元嘉帝好脾气地笑道,扶着萧太后重新坐下,说道:“那裴恕自小便在江湖上混,倒叫他混出几分了名堂,那裴家军也在他的带领下渐有起色。
此番他会领着裴家军近百精锐护卫太子,定是无事的。”
萧太后回嗔作喜,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说着她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略蹙了眉心,半是解释、半是担忧地道:“不是哀家不肯相信那些侍卫,实是这些宫里的侍卫到底不如那些战场上杀出来的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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