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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连绵不断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冬雨初晴,阳光淡淡的撒在地面,地下车库仍有股潮湿的水汽味。
雅黑的保时捷内,cd低吟浅唱着一首英文老歌,舒缓的蓝调透着淡淡的忧郁,温浅倚在真皮座椅上,指尖轻轻在方向盘上合着拍子。
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方向盘旁的蓝色签字笔上,他拿起笔,放在手心把玩。
饮水思源,像五年来一样,他握着这支笔,再次想起送笔的那个人。
他想了很久,有些颓然。
他对那个人的记忆太少,虽然她为他失去了生命,可他却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
如果非要找出点什么形容词,他对她大概只有两个感受。
第一,丑陋,第二,才华。
丑陋——是真的不好看,他晓得她暗恋她,因为她去琴房偷听他弹琴的频率实在太高。
她胖胖的,戴着一个大口罩,口罩上面是一副夸张的黑眼镜,完全看不到相貌,后来他才知晓,她是脸上有疤才刻意遮掩。
她经常来琴房,见了他便一副面容恍惚深情陶醉的模样。
他厌烦却懒得驱赶,毕竟这样的人多如牛毛,赶也赶不完。
至于才华倒是真的,就在他将她归类于打扰他练琴的讨厌粉丝之时,她意外展现的才华让他诧异。
那是在他大三的某个下午,他正在琴房里练琴。
夕阳穿透玻璃,为琴房的一切沐上辉亮的光。
她又来听他练琴,约莫是怕打扰他,她屏息贴着墙从他身后走过,将脚步压得低低的。
那会他正为齐湘不跟自己商量径自出国的事不快,本就心情不好的他再也耐不住脾气,抬头叱道:“你怎么又来了!
烦不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如脆玉,眼神亦满是鄙弃。
她没料到他反应这么激烈,啜喏着:“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弹得很好……”
他无声嗤笑,视线从哑光黑的钢琴上滑过,再掠过旁边棕红的小提琴金色的萨克斯,高档的西洋乐器被落日镀上一层暖色调,像是油画里打了柔光的艺术品,他的口吻含着漫不经心的轻蔑,“好?你这种人懂什么叫好!”
仿佛被他直白尖锐的话伤到,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朝外走。
他瞧着她背影,不愿她日后再来打扰自己,干脆来了句狠话,“以后别出现在这,你无知的单恋,只会侮辱我的音乐。”
她原本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许是最后一句话太过难听,她转身快步疾走,来到另一架钢琴前,一屁股坐下。
她面带负气之色,他懒得阻止,等着她上演一出自寻其辱的戏码。
然而他错了。
她背脊笔挺的坐在那,随手翻了翻正前方的钢琴谱,几秒后,她肘部一压,十个指尖骤然在琴键上跳跃起来,如施展了精灵的魔力一般,轻快地流连于黑白两色之间。
她专心致志的弹奏,旋律在艺术厅盘旋不休,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分钟,从头至尾没有任何的坑洼停顿,一气呵成。
一曲毕后,他的目光由轻视化为愕然。
她顾不得他的眼光,随手拿起旁边的小提琴架在肩上,这次她连谱子都没要,琴弦已然开始拨动。
他愈发诧异——这首曲子是罗马尼亚作曲家迪尼库的《云雀》,堪称小提琴高音e弦上绝无仅有的颤音名曲。
斜阳弄影的艺术厅内,她那带着口罩没有丝毫美感可言的脸颊靠在小提琴上,音乐潺潺而出,时而婉转轻快如夜莺啼鸣,时而跌宕起伏若山泉飞溅。
亮丽清悦的音色中,她对乐器轻车熟路掌控有余,那稳健的快弓功底及高把位的左手基础,还有急速旋律节奏弓法的灵活运用,赫然昭彰着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没有多年的熏陶与苦练,绝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准。
两分钟后,音乐骤停。
她放下小提琴,抬眸看他。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愕然,像看一个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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