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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苏蕴宜自觉厚颜,对上这厮也不免感叹一声“好厚的脸皮”
。
她冷哼一声,“以后?我同你,哪里来的‘以后’?”
此言一出,苏蕴宜后知后觉地一愣,身旁的裴七郎也沉默下来,若非手上的温热依然在,她险些要以为他也融入这一片凝滞的静谧中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可下一瞬又想:干脆今夜就把话说开。
于是在裴七郎的注视下,这方才还如小猫儿一般胡闹的女郎蓦地停下脚步,然后抬起手,当着他的面一根根掰开了他原本紧握着她的手指。
“裴七,”
后退一步,苏蕴宜冷静地说:“我有话要同你说。”
默了默,裴七郎道:“你说。”
“我原以为你我上次在吴郡之时就已彼此两清,所以你派人护着我,这次又专程来接我,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虽是如此,可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晓得我同你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我从未奢望我能逾越,所以……”
苏蕴宜暗暗深吸一口气,错开视线,道:“所以这次从京口回吴郡之后,还请你依旧做我的表哥,我们之间,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沉默像一团浓重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七郎的目光淡漠而冷然,他没有笑,苏蕴宜才发觉原来他不笑时,给人的感觉竟是这般威严而孤高,可她不偏不倚,仍仰头回视着。
“蕴宜果真不愿嫁我?”
裴七郎忽然幽幽缓缓、一字一顿地道。
……那天我和陆石说话,他果然都听到了。
心头大石落地,苏蕴宜反倒觉得轻松,她坦然道:“对,我不愿。”
“那你想嫁谁?”
裴七郎的脸上再度漾出笑意,可这笑意并未触及眼底,反而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而疏离。
被他看着,苏蕴宜陡生胆怯,可话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反正,只消是个品貌端正的君子就行——嫁谁不是嫁?”
“品貌端正的君子?”
耳边传来嗤笑,裴七郎嘲弄道:“蕴宜这是觉得我人品不端?”
现在的裴七郎看起来很有几分不对劲,苏蕴宜缩了缩头,没敢答话。
“你不肯嫁我,又说一些什么自己有自知之明之类的胡话,想来吴郡城中,那些迷恋于你的世家子弟们你其实一个也没瞧上,让我猜猜,蕴宜心中所想的,怕是……”
裴七郎的语调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被刻意拉长,似一条无形的蛇,悄无声息地缠绕在苏蕴宜的脊背。
“怕是你从头到尾的打算,都是找个家世清白的寒门士子嫁了,至于我这条过墙梯,既已脱了困境,便该一脚踢开。”
裴七郎笑问:“是不是呀,蕴宜?”
苏蕴宜汗流浃背了。
她那点小心思被裴七郎摸得一清二楚,苏蕴宜在心中大骂这厮如此刁钻简直是头公狐狸,面上却露出点讪笑,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反驳。
裴七郎跟着一笑,俯下身,贴在她耳边柔声道:“蕴宜,我同你说。”
“嫁给别人,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他一拂袖,施施然地走了。
留下苏蕴宜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
“什……什么嘛!”
她又踢飞一块石头,叉着腰气鼓鼓地朝另一处方向走去。
这一夜有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翌日,苏蕴宜顶着两个硕大青黑的眼圈就去了医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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