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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肚子的委屈往哪儿放呢?宫里盛不下,只有带到外头去了。
她曲起了手肘,把脸埋在臂弯里,昏昏沉沉像得了一场大病,到了这时方惊觉,自己对他用情已然那样深了,只可惜泥牛入海,临了都打了水漂了。
太子告退了,满腹心事地去备他下午的进讲。
皇帝一个人在贞度门站了半天,御前的太监们不敢上前打扰,都远远在太和门边抚膝候着。
一阵风吹过来,皇帝闭了闭眼睛,慢慢回身上了中路,迈过金水桥,登太和殿,在保和殿下了台阶进乾清门去。
腿上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
得了信儿赶进宫的庄亲王还没回过神来,他旗下的包衣今儿送节礼儿来,又有几个宗亲找他闲磕牙,趁着热闹,爱票戏的老伙计们办起了堂会。
他戴上了髯口粉墨登场,正准备唱上一段《伍子胥》,谁知道李玉贵打发人搬救兵来了,害得他急吼吼卸了油彩,穿胡同钻小巷的抄了近道儿直奔午门。
进了宫就站在隆宗门前发愣,远远看见皇帝过来了,打眼儿一看,下盘不稳!
他一拍大腿,“要坏事儿!
脚底下怎么还拌上蒜了?”
问长满寿,“万岁爷喝高了?”
长满寿直挠头皮,愁眉苦脸地说:“奴才没随扈,不知道。”
“我告诉你,别和爷耍心思!”
庄王爷两个眼一立,凶相毕露,“快说!”
长满寿吓了一跳,半窝着身子磕磕巴巴道:“王爷息怒,万岁爷前边看见太子爷和锦书游十八槐,照了面,说了几句话,这会儿就成这样了。”
庄亲王顿觉头大如斗,他慌忙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一把搀住了皇帝,嘴里喊道:“臣弟恭请圣安。
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手脚冰冷,他看了庄亲王一眼,“你来了?”
亏得他来了,皇帝觉得自己用完了最后的一丝气力,他几乎是半挂在了他兄弟身上,由着庄王爷把他扶进了西暖阁的“勤政亲贤”
。
庄亲王把他安置在炕上,拿引枕垫在他腰后,仔细看他的脸色,一看之下庄王爷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从没见过皇帝这番光景,虚弱到了极点,九死一生战场上回来的模样。
脸也青了,眼也直了,无声无息仰头倒在那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庄亲王心里抽抽着,扒拉过他的手来请脉,脉象虚而浮细,典型的卫气之虚,这回是伤心大发了!
“万岁爷,好哥哥,您把心胸放宽泛些,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庄亲王趴在炕沿上劝慰,“您心里有什么想法儿,想干什么,都和兄弟说,兄弟替您办妥了,成不成?”
皇帝合上了眼皮。
还能妥吗?说什么都晚了,天底下最苦的情,谁也没辙,束手无策。
庄亲王转脸气急败坏地问门口侍立的李玉贵:“太子哪里去了?他闯的祸不来料理,就这么撂着他皇父不管了?”
李玉贵早吓破了胆儿,他瑟缩着回话,“太子爷上南书房去了,万岁爷有上谕,下午由太子爷进日讲。”
皇帝摆了摆手,“别叫他来,朕烦见他。”
庄亲王忙道:“大哥哥,您这会子还没用膳吧?臣弟让人送碗奶子进来,您先垫垫胃,有什么不痛快的咱们回头再说,好不好?”
?
皇帝摇头,到了这份上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他蹙眉道:“出去。”
庄亲王冲李玉贵使了个眼色,李玉贵甩袖行跪安,却行退出了暖阁,只在穿堂里待命静候。
庄亲王心里恼太子,好好的把他亲爹气成这样,他这太子是不想当了还是怎么的?这大侄儿是他瞧着长大的,打小儿捧在肩头上在南苑城池根下溜达,就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如今糊涂了,办了不孝的事儿,怎么办呢?要怪罪也怪罪不上啊,小子大了,心里藏了人,这原本就无可厚非,慕容锦书不是皇帝房里的人,他们俩好上了也没什么。
要怪就怪爷俩都好那一口吧,明知道烫手的山芋不好接,却都有迎难而上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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