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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六部衙门的堂官,在路上碰到内阁辅臣的轿马,除吏部尚书外,余下五部堂官一律回避。
吏部尚书与阁臣可以互相掀开轿帘,伸出头来揖礼而过。
下层官员若见了六部堂官,不但要避轿,还得走下轿来,跪在路边恭送。
总之,什么级别的官员如何避轿,有一整套完整的规定。
正德嘉靖两朝之后,避轿制度虽没有宣德年间之前那么严格,但大致规矩官员们还不敢不遵守。
像冯邦宁这样的五品武官,见了王国光这位秩位隆重的正一品吏部尚书,老远就得把轿子抬到大街旁的小巷中回避,他自己还得来到大街边上迎着天官的大轿挺身长跪。
但今天中午,一是因为冯邦宁多灌了几盅毛狗尿,脑子晕乎乎的;二是因为他自恃有伯父冯保这个大后台,任什么官员,他都不放在眼里。
当轿役看到对面而来的瓜伞仪仗,认出是王国光的轿子,便连忙磨过轿杠,要把轿子抬进就近的小巷。
冯邦宁一看轿子变了方向,连忙一跺轿板,吼道:
“你们要干什么?”
班役回答:“老爷,咱们避轿。”
“避谁的?”
“吏部天官王国光大人。”
冯邦宁掀开轿帘儿引颈一望,果见对面有一乘大轿子排衙而来。
放在平常,在路上遇到三品侍郎以下的轿子,冯邦宁从来都是当街呼啸而过,根本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但若是遇到大九卿的轿子,冯邦宁却还不敢造次,每次都是悄没声儿的蹙到一边。
但今天却又不同,盖因他昨晚上到伯父家,听徐爵叽叽咕咕向他传说新闻,言辽东大捷原是杀降冒功,皇上赐给当事官员的奖赏都得收回来,这里头就有吏部尚书王国光。
所以,当他一听说对面来的是王国光的轿子,心想这家伙恩荫的儿子还得退回去当平头百姓,还神气个啥,于是干脆把脑袋伸出轿窗嚷道:
“你们这些球攮的,把爷的轿抬回街上去。”
班役只当冯邦宁发酒疯,小声提醒道:“老爷,对面来的是正一品的大天官。”
“球,天官又怎么样?”
冯邦宁眼睛瞪得像个兔卵儿,骂道,“老子今天偏要当街走一趟,正轿!”
班役不敢违抗,忙又招呼着把大轿正了回来。
这时候,王国光的大轿与冯邦宁的大轿相距不过二十来丈远了。
王国光此番出行是应张居正之托,前往都御史衙门拜揖左都御史陈瓒。
在现任的大九卿中,就陈瓒的年纪最大,辽东大捷受赏,他也是有份儿的人。
张居正担心一旦撤销封荫,陈瓒想不通会闹出事来,故委托王国光先去找他透个信儿做做安抚工作。
现正走在半路上,却见对面抬过来一乘轿与他冲撞。
除了张居正,偌大一座京城还没有谁的轿子敢与他争顶。
“对面是什么人的轿子?”
王国光问随轿的护卫小校。
小校早看了对方的仪仗,回道:“启禀大人,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副使冯邦宁。”
王国光一听,顿时拉下了脸。
对于冯邦宁狗仗人势横行不法的事,王国光早有耳闻。
他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肆无忌惮,现在连他的轿都敢冲撞。
思虑间,两乘大轿已是近在咫尺,都当街停了下来,王国光吩咐小校:
“叫他滚开!”
小校跑到冯邦宁的大轿跟前交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冯邦宁也不下轿,只把头伸出来大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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