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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内森如何劝了楚娇,两人终于破涕为笑,也说定了第二年开春便赴美。
虽说还有半年的光景,楚娇却已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
看着小夫妇和好如初,我总算放下心。
但想着内森那晚的话,心里总还是不踏实。
他再没提起老方丈的正骨之术,此后老方丈也未曾对我提起,想来终究不愿冒那前功尽弃的风险。
我怕他们到美国后又去试些得不偿失的治疗,便提醒楚娇切莫心急。
楚娇倒也看得开,几次都对我说:“舅舅,我当初答应嫁给内森哥那会儿,他瘫在床上不能动,我也认了。
现在他好了这么多,我还能不知足?我其实最不喜欢他逞强了。
您知道吗,扶他、搀他,帮他都是挺幸福的事。”
家里的事平息安定了,可这另一桩麻烦却是盐井上的事。
抗战八年了,手里握着这大后方的盐务命脉,我们自贡的盐商自是不敢怠慢,个个督促自家的天车加班加点推水、熬盐。
井上的工人也是体谅抗战的难处,自七七之后,便绝少了劳资纠纷。
我想着既是抗战胜利了,这工钱自是要涨,而且应该给每位盐工送份礼才是正经。
为着此事,我和几位前辈商议,可附议的却是无人。
起初我倒也没在意,心想着自己既然是标榜新式管理,未尝不可先行先试,在自家的盐工中发起来,只要不声张也就罢了。
在老井召集了各柜的管事来商议,给每位盐工加发八个月的工钱,正好合抗战八年,一年一月。
谁知这话一说,几位管事者面面相觑,没一个愿意应话。
这几位都是父亲在世时,便在我家井上做事的。
此后又跟了我二十年有余,彼此也重情谊,总是相敬有加,如此尴尬的场合还是不多。
我用眼一个个扫过去,一众人等却都避开眼光,似是均有难言之隐,全然没有胜利的喜悦。
乌井沱的崔管事是最年轻的,比我还小着几岁,平日里也算是最能明白我的心思。
看着左右无人答话,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先生,抗战胜利了,大家自然都是高兴。
这盐工们苦了八年,自然也是需要犒劳。”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井上这几年也不宽裕。
几次为抗战献金,咱们虽比不上余家和侯家,不是最多的,但您要是比上咱们一年的进项,咱们出去的可是最多的。”
“在此之外,咱们每年的专卖、附税、国军副食费、防空费,这要交的名目不但多,而且年年加码。
您看这附税,民国三十二年时每担是一百块,到了今年一月便长到了一千块,谁知三月份居然又翻了六倍,到了六千块。”
我点点头,言道:“这税吗,大家都是一样,毕竟是为了抗战,给前方杀敌的将士补点米、菜也是应当的。”
“先生,您这话说得对,说得对。
可有些费用,却是单咱们李家背着。
您看这为了给重庆运气,咱们先做气囊,垫付了不少,可这资委会付气钱总是得拖个三五个月。
眼下钱毛得快,可咱们这盐价、气价都是前两年议下,为着抗战,也不好改。”
“可咱们毕竟是东家,再怎么难,总是比盐工们好过,难道不能想想办法?”
“先生,不是我们畏难,可您目下做了好人,也得给今后做打算,不是?您看,咱们这几口井,都是出气的好井,前几年虽是政府有拖欠,总是能挣着不少的钱。
可自打年初这中印公路通车,又有油管直到昆明,咱们这气就基本卖不动了,这可就少了三成的进项。”
我默默地点头,心里也开始盘算这中间的利害。
“这还只是气。
要说盐呢,目下卖得还好,可这不是胜利了吗,沦陷区一接收,那两淮的盐路一通,咱这盐还能卖多少也不好说。
您提着给盐工发红的事也有几日了,我们几个商议了,实在是觉着不能把咱们这老底子都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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