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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客厅嗡嗡振动时,我正在通马桶,一边忍着恶心安慰自己:多忍一秒是一秒,多捅一下是一下,捅下去的是屎,忍下来的是钱,上次请了水管师傅来,进门出门也就用了半个小时,一共要了我三百五十块。
看着水里上下翻腾的屎花,胃里也跟着翻江倒海,再加上电话不停地响,我终于放弃了努力———何苦呢,“毅力”
这个词,只有从成功人士嘴里说出来才有意义,像我这种只是跟马桶过不去的人,只会凸显出我的没底线而已。
电话是高中同学老周打来的,说准备办一个高中毕业十周年的聚会,问我要不要参加。
说老实话,我不想参加。
我分别参加过高中毕业五周年和九周年的聚会,按说时间跨度挺大的,但我发现,每次聚会的差别都不大。
先是坐在一块儿相互寒暄,然后开始喝酒吃饭,喝到一定程度,进入下一环节:嘚瑟显摆。
“我最近升官了我家孩子会说话了这包好看吧是我老公送哒你们还没去马尔代夫啊再不去那儿就要被淹啦……”
诸如此类,
就像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致辞一样,都在等自己的时间段发言,时间紧任务重,别人在说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怎么仔细听,心里都琢磨着怎么把自己这几年挣到手的东西用最低调最淡定的方式摊在桌面上。
各自汇报完毕,伴着高涨的酒意进入怀旧环节,大家开始追溯高中时的往事:谁和谁一起追过谁,谁和谁一起欺负过谁,哪个老师脾气好,哪个老师有狐臭。
催泪点是毕业典礼那天,夏天阳光下暴晒的操场,校长站在升旗台上喊的那句“解散”
。
一般回忆到解散段落时,酒瓶也都空了,大家纷纷落下眼泪,相互拥抱,嘴里不停地念叨:我们不能解散啊,不能解散。
不远处,服务员看着我们这群最后的客人哭成一片,着急打烊下班的他们一脸冷淡。
这个段落结束后,也就真的要解散了,各回各家,洗脸刷牙,第二天醒来,酒喝得太多,脑袋丧心病狂地痛,但为了明年的同学聚会有新内容可表演,必须得起来去上班,装孙子的继续装孙子,赔笑脸的继续赔笑脸,挤地铁的时候回忆起昨晚,校长说的那句“解散”
就真的那么有煽情点么?现在就不觉得了,但下次聚会时,一定还是会哭的,。
说这么多,但不代表我讨厌高中的同学聚会,相反,我还是每次聚会里,最投入最专注的那个人,我需要在我现在完全被别人无视的人生里,靠他们来刷一下我的存在感。
“哎,到底来不来啊?聚会?”
我看看不远处的厕所,想想厕所里那个内容丰富的马桶,刚想推辞,同学接着说:“这次聚会你应该来,除了咱们留在北京的几个人,还有一个老同学从咱们老家过来了,这次主要招待招待她。”
“谁从大同过来了?”
我老家在山西大同,我是在大同上的高中,高考以后,班里有人考到北京,有人考到上海,也有人就在家乡留了下来。
“吴亚丽,你还记得她吗?”
我举着手机愣了愣,然后开口:“我一定来,饭店我定,这顿……我来请。”
老同学有点儿惊讶:“啊?你跟吴亚丽这么熟吗?”
我跟吴亚丽,其实真不熟,但是这些年我一直记得她。
我记得她跟我的关系不远不近,记得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校花,也记得好多人都把这事儿当成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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