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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英文说得流畅,上海的故事讲得曲折跌宕,人又很有绅士风度,赢着伊莎白不断的赞许和微笑,而另一边的莎拉则早已听得入神。
我这边,陈先生的话并不多。
他比我大了十岁,虽说也还没到三十,可言谈举止,却是沉稳持重。
他的英文说得悠缓,若是谈起日常琐事,多则三两句,少则三两个词,可和白牧师讲起中国上古的哲学时,却是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看着众人言谈欢快,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主菜过后,我们又品尝了伊莎白带着两个小姑娘烘培的南瓜饼。
她虽然看不见,却坚持着在两个小姑娘的帮助下,把一块块南瓜饼切好,放入蛋糕盘中,再由莎拉和伊莎贝尔一一地送给桌上的每一个人。
南瓜饼的味道绵柔香糯,南瓜的本味和肉桂、香草给人留下长长的回味。
大家既喜欢这美味,又想着伊莎白虽自小双目失明却仍有如此手艺,自然是赞不绝口。
晚饭过后,孩子们随着管家太太上楼就寝,我们几个便跟着白牧师去了他的书房聊天。
书房的墙面是淡雅的蓝灰色,四壁装满了白漆木制的书架。
这里虽没有怀德纳图书馆阅览室里那种雍容和气派,却自有一番轻盈的神韵。
进了屋,白牧师让我帮忙把壁炉中的几根粗硕的木柴引燃。
噼啪声中,橙红的火苗腾然而起,不一会儿便让暖意环绕每个人的心身。
我想起与大维兄的约定,便和白牧师说起两位学长对梵文的兴趣。
“那太好了,”
白牧师兴致颇高,声音里也透着欣喜:“我父亲年轻时在印度住过十年,学会了梵文和印地语。
后来,他去中国,又学会了中文。
可是很遗憾,我只和父亲学会了中文,他这梵文的学问就没了传人。”
白牧师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向了壁炉边一架通顶的书架。
他双手轻轻拂过书架中层藏书每一本的书脊,似乎是在召唤一位久违的友人。
“这些父亲的藏书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难得今天有了看得懂人。
你们中国人是不是说知音?我觉着这个词很有深意与哲理,你要是知音,就会懂得另一种语言,这样才能懂另一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上取下一只黄铜的书匣。
这书匣扁长,上面布满了奇异的花草纹饰。
白牧师双手捧着书匣,神情庄重,书房也在瞬间沉寂,只留下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
伊莎白轻柔地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便在她耳边低声描述白牧师手中的书匣。
对面,大维兄倒还镇定,可陈先生却是满面虔诚,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从白牧师手中接过了黄铜的书匣,用左手托着,右手细致地抚摸着匣盖上的缠丝纹饰。
半晌后,他轻轻地打开匣盖,从里面取出了一捆由上下两片木板夹着的暗黄色册页。
“是写在棕榈叶上的?”
此时陈先生的话变得有些急促,内里也能听出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小声地把那捆册页的样子讲给伊莎白。
她虽是看不见,可似乎也感觉出了此时气氛中的庄严,双眸尽力地凝视着陈先生的方向。
“确实是棕榈叶上书写的,”
白牧师精心地解释道,“听父亲说,印度古时的经典,都是写在棕榈叶上的,就如埃及古时的经典写在纸莎草纸上一般。”
“我们中国人把它叫做贝叶经,因为这种高大的棕榈在印度叫做贝多罗,它的叶子,就是贝叶了。
当年玄奘从西天取回的经书,应该就是写在贝多罗叶上的,只是这叶子很难保存,隔些年需要重新抄写,现下在中国已是很难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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