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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藻略一颔首,她们在宫外用过吃食,自是不饿,便与谢漪道:“皇后先请。”
谢漪笑了笑,抬手理了理她的领口,刘藻下意识地便以下巴蹭了蹭谢漪的手背,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催促道:“快去快去。”
谢漪并未急着离去,而是招了一宫娥上前:“陛下且去换身衣衫。”
厚重的大氅罩在身上,压着沉,也不舒坦,还是早些脱下的好。
刘藻便入了内殿,由宫娥侍奉着脱下外袍,只余了内里一件轻衫。
宫娥取了大氅便退下了。
刘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
兴许是每日都见,她倒看不出眼下的自己与十年前的有何差别,她细细地观眼角,眼角处也没有细纹,瞧上去仍旧光滑。
她松了口气,又扒了扒发丝,瞧瞧可有白发了。
瞧了一圈,没有。
还好还好,刘藻轻抚胸口。
她站起身,便看到那株珊瑚树了。
多年过去,珊瑚树依旧华美喜人,不见分毫陈旧,在烛光间熠熠生辉。
谢相很喜欢这株珊瑚树,常亲手擦拭打理,寻常都不令宫人碰的。
宝物,谢相见惯的,她这般喜爱这株珊瑚树,必然不是因它华贵,而是因为它是她赠送给她的。
刘藻伸手摸了摸树杈,心下暖暖的。
她忽然想起十余年前的一个明媚春日,她还是一个青春萌发的小少年,与谢相信步在上林苑。
那时她已知晓谢相为她做的一切了,也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不敢说出来。
谢相不知她的心思,只高兴于她们姑侄相和,高兴她体谅她的苦心,高兴她奋发向上,不负她多年筹谋。
那日她们信步林间,四下是草木芬芳,鸟语花香,她不知做错了什么,使得谢相蹙眉了,便忙认错,没脸没皮地连连作揖,恳请谢相原谅:“是朕错了,姑母原谅朕这一回吧。”
可她脸上分明满是笑意,而无半点愧色,是笃定了谢相不会生她气。
果然,谢相虽无奈,却还是笑了笑,替她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拨到而后,摇了摇头道:“你啊。”
眼下再想她那时究竟做错了什么惹恼谢相,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笑嘻嘻地求饶,扯着谢相的衣袖,与她低声笑语,毫不掩饰自己的依赖与倾慕。
那样可真好。
刘藻这才明白,她今夜失落的不是青春不再,她失落的是,她兴许不好再与谢相那般亲昵了,她得留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一大把岁数的人总与人撒娇很不雅观。
她又回忆了一番小店中那对男女,那男子亲昵的行径的确很不得体。
在这上元之夜,刘藻忽然间就感觉到了岁月的无情。
于是待谢漪沐浴归来,忽而发觉她家萌萌仿佛陡然间长大了好几岁。
“皇后先就寝吧,不必等我。”
她肃然说道,而后便往浴房沐浴去了。
谢漪隐约觉得陛下有些反常,一时倒也说不出何处不对,她令人将今夜自街市上所买之物都送上来,亲手将它们归置放好。
这一样样小物件朴实可爱,谢漪摆放时,便不由多看了一会儿,那盏刘藻亲自为她赢得的灯笼上画着桃花,工笔并不如何出色,可却别有一番拙朴之美。
刘藻回来,便见谢漪取了一方方正正的木匣,欲将那灯笼收起来,以免摆在外头,蒙尘受损。
她赶紧过去,下意识地就扯了谢漪的袖子,道:“摆外头,过几月,天暖些,我们夜间去上林苑观夜景时就提着它。”
春夏之交,上林夜景极美。
春草茂盛,春木勃发,草木水影之间,虫鸣阵阵,且有成群的萤火虫,翩翩而来。
刘藻有一年夜间途经上林之时,无意间见过此景,那时她并未停下,反倒催促宫人速速行路,她要留着美景与谢相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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