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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知府加快了脚步,笑着上前:“一别五六年,潜德风采更甚啊。”
楚翰林步下青石条阶,迎了上来,也笑道:“什么风采,不过闭居翰林院中,碌碌无为罢了,哪里比得正清兄一府父母,为民操劳呢。”
“哈哈,潜德潜心学问,时刻备皇上参赞垂询,这要是碌碌无为,天下又还有几个人敢称有为?”
“正清兄太过誉了。
外面风大,都快进来说话吧。”
楚翰林扬手相让,诸人进入了堂中,各自安坐。
展见星与许异没座,只是默默站着,听楚翰林与罗知府两人继续寒暄叙旧。
展见星慢慢听出点头绪来,原来罗知府与楚翰林乃是八年前那一次大比中结识的——也就是说,楚翰林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而且还是二甲传胪,经馆选进入翰林院,此后便一直在这清要之地潜心治学,现任着侍讲之职,而罗知府未能考中庶吉士,外放出了京,各处辗转,现为四品黄堂。
侍讲是从五品,严格算来比罗知府要低了三个品级,但其一,楚翰林是京官,他来代王府是临时差遣,本身官职仍挂在翰林院里,那么见外官就不成文地自动升一级;其二,如罗知府所言,翰林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皇帝有什么问题,随时可能提溜个翰林过来垂询,乃是天子腹心之所在,这一份近水楼台动辄上达天听的便宜,绝非区区两三个品级所能压过。
所以罗知府在与楚翰林的言谈之中,一点都没有摆出上官的架势,只以同年相叙,十分亲热地说着些别后境况。
两位同年五六年没见,自有不少话说,好一会之后才告一段落,罗知府招了下手,示意展见星和许异上前。
两人恭敬拜下去,楚翰林和善地点了点头:“起来罢,不必多礼。”
又向罗知府道:“我已让人去请九郎了,他们年后就是同窗了,趁便一处见见。
只不知他得不得空。”
搁寻常人家,先生有命,做学生的自该一唤便到,哪有什么得闲不得闲。
只是在这代王府里,倒是做先生的要客气些了。
罗知府心里有数,微笑点头不语。
满天下恐怕就数这里的先生最难做,哪怕是皇城内的天子,对自己的老师也要摆出敬重的意思,若有不合礼仪的举止,做臣子的也能谏一谏他。
但,与代王府这一窝著名的恶霸们却有什么道理好讲?
名声反正是坏透了,从上到下,都不要面子的。
不过,他们今儿来得巧,不一会儿,楚翰林尊贵的学生“九郎”
就来了,他不是一个来,还附送了一个。
“先生。”
身量未成,一身白狐裘衣的小少年眉目精细,满面含笑,进到堂屋来,折腰向楚翰林行礼。
楚翰林到代王府来已有好些日子了,但府里一直在办丧事,来往执事杂乱,他一个外人不敢乱走,每日只在安排给他暂住的纪善所里闷坐,对王府中许多人并不熟悉,这个少年他就从未见过,迟疑问道:“你是——?”
“先生,我父亲是荣康郡王。”
小少年自我介绍,“父亲命我和九弟一起来听先生的教导,日后我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先生不吝教我。”
楚翰林空闲这些日子,于这王府的人口起码是弄明白了,听这一说,就把人跟名姓对上了。
这当是荣康郡王朱逊烁膝下幼子,叫做朱成钶的。
与皇帝旨意中写明了的朱成钧是隔了房的堂兄弟,看二人年纪,十分相近。
楚翰林的冷板凳坐到如今,以为自己应该只有朱成钧这一个学生了,这也不奇怪,王府官员中本设有教授一职,像朱成钧这样因为圈禁就做了文盲的才稀罕,别人不可能都如此。
比如这个朱成钶,楚翰林听他开口这两句话,已知他有文法,并未如朱成钧般失学。
朱逊烁作为现在代王府实质上爵位最高的人,先前全然不搭理他,这时不知怎么想的,却又把小儿子送了来。
楚翰林只欲奉旨教书,不想过多涉入代王府内部的争端,便不深问,只道:“好,我知道了。”
朱成钶见他态度平淡,并未另眼相待,目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不悦之色。
“先生。”
这一声,却是朱成钧到现在才开口了。
他立在朱成钶旁边,没对比还好,一比朱成钶的白裘衣,他只穿着普通的棉布袍子,话又少,叫完这一声就没了,脸还木,眼皮没睡醒似地垂着,只像个毫不知情识趣的小木桩子,干巴巴往那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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