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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esp;&esp;那巍弘帝怅然地望向空中一团虚无，朦胧中尽是他二人当年跑马的草野。

他怔愣片刻，指间攥紧的锦被刹那好似化作了跑马的辔绳一段。

&esp;&esp;故梦散尽，巍弘帝咽下喉中不甘，冷嘲道：“当年你三箭射死朕二哥的时候，没见你不敢。

怎么今儿话也不敢说，就连朕的眼睛亦不敢看？”

&esp;&esp;“昔年陛下为三皇子，臣可平视。

而如今陛下高居九重天，臣唯能仰观。”

&esp;&esp;“别人如此言说，朕还当他们明事理。

为何听你说来，朕却觉得字里行间里满是讥讽？！”

&esp;&esp;季惟从容道：“陛下多虑。”

&esp;&esp;“陛下、陛下啊！

当了这皇帝真就失了名姓，失了兄弟，唯一活着的皇姐还对朕嗤之以鼻！

阿惟——”

巍弘帝哀切呼唤一声，“当这皇帝朕是真真憋屈！”

&esp;&esp;季惟垂了眸，难得咧了嘴却叫面上划开一道冷笑。

&esp;&esp;憋屈么？

&esp;&esp;当年风云莫测，那丧心病狂的先朝三皇子不论东宫里头妃妾出自何门，亦不管其中宫人何其无辜，全叫他们化作了腐肉一堆。

&esp;&esp;满宫腥臭逼得前朝长公主一个飒爽女将至此卸甲入佛门，亦逼得那二皇子一个厌恶手足相残的边关大将提刀指亲，最终死于季惟的重箭之下。

&esp;&esp;末了那疯太子自焚而亡，先朝三皇子则成了这枢成年间的巍弘帝。

&esp;&esp;不就是自个儿选的路，他到底哪里憋屈？

&esp;&esp;“季惟！”

巍弘帝见那人神色恍惚索性拔高了声，他透过床帷瞥见那人身子略微颤动，便苦笑起来，“你、眼底可还能瞧得着朕么？”

&esp;&esp;季惟赶忙把头磕在地上道：“求陛下恕罪！”

&esp;&esp;巍弘帝仰天长笑，嘶哑的笑声灌满金殿。

&esp;&esp;——苦，好苦啊，天公既夺其血亲，何故将那曾经与他餐风露宿，笑论天下的季惟也夺了去？

&esp;&esp;这一放纵大笑牵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只将喉间棉絮般的一团温热缓缓咽下，把手伸出帐外摆了摆，令那些闻声而来的内宦都早些滚出去。

&esp;&esp;“季惟，这么多年了，朕就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当年我将季恍派去北疆，你恨朕不恨？”

&esp;&esp;季恍？

&esp;&esp;巍弘帝说出那两字时，季惟的五脏六腑都仿佛拧在了一块儿。

&esp;&esp;他的长子季恍殁了已有七年了，过去了两千多个日子了啊，可心碎之音却还在耳畔绕着。

武将再怎么刀枪不入，也并非真的铜身铁心，巍弘帝割下他的肉，如今却怎么才来问他疼不疼？

&esp;&esp;季惟缓缓吸了口气，只将心中如山的苦痛费力熨烫平，他面不改色道：

&esp;&esp;“他为陛下之臣。”

&esp;&esp;“可他为你的儿！”

&esp;&esp;“圣命比天高，臣子理当多体谅体谅陛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