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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鸢靠在窗户边上,就像往日那般,楼下长街,梳着齐耳短发的少女挎着布包散发传单,那立领袄裙,曾经是她内心最隐秘的牵思。
再回头,阮鸢眸中无波无澜,“我当然知道,她亲口告诉我的,您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我娘是下流胚子,生的女儿也是下贱货,就这样的母女俩还想嫁得良人?当年您不要我亲娘,如今也不会有人要我。
拿我去换个几百大洋,给她的亲女儿,去给人做小妾的亲女儿添妆,也算是全了她养我恩,多可笑。
阮永贵,我亲娘不欠你的,我也不欠你家的,前有我亲娘的体己钱买上这间房子安了家,后有我从十三岁出去挣钱干活,后面又卖皮肉贴补家里给她治病,还尽了你的生恩和她的养恩。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接下来你要死要活我都不会再管你,还有,刘平他不是你,他有担当,会养家,也不嫌弃我的出身,而你,搞大别人肚子又嫌弃别人出身,嫌弃别人出身又要拿别人的钱,拿了别人的钱还磋磨别人的孩子,虚伪小人。”
阮鸢没说一句,阮永贵的脸色便白一分。
恩还了,仇也得报,那个女人死了,至于阮永贵,阮鸢没要他性命,但也恩断义绝,最后一丝血脉情也在今日没了,她就不该,心存希翼。
她以前一直是带着报恩的心和一家子人相处的,母亲不喜妹妹不爱,她以为这个生身父亲总是疼自己的。
可他若是真的疼自己,就不会二十年来视而不见她的痛苦。
是的,他们从一开始,就从骨子里轻贱自己。
半只脚踏出门口,阮鸢冷冷道,“阮雪若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我还是会留她一命,到时候您就带着人回乡吧。”
那个妹妹,小的时候会在阮母不给她食物的时候偷偷藏起半张烙饼给她,或是半个馒头,或是半个鸡蛋,什么时候变了呢?
阮鸢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父母一日日的偏爱中,所有都变得面目全非。
刘平听到院门口的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因为脸上的伤疤,即使是笑着,也显得格外狰狞,阮鸢却不怕,只轻拍了一下刘平结实的臂膀,然后问道,“今儿个怎么熬起了鸡汤?”
“隔壁王婆子拿来了半只鸡,说是感谢你之前救了她孙女一命,听说你有了身子,还拎了一小桶米酒呢,这几天我见你胃口不好,闻不得荤腥,就炸了点豆腐丸子,就着鸡汤炖,应该不会那么腻。”
说罢刘平捏了一个刚炸好的豆腐丸子给阮鸢尝。
说到王婆子,阮鸢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小鬼子狂轰滥炸,她们这区域也被炸毁了好些房子,人们纷纷往租界里逃,她也是,乱的很。
乱就容易生事,等战事平息后她刚回到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俨然被人搜刮过的样子,那些偷儿就差把墙皮扣下来了,幸好她把钱和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不然现在她和刘平就是穷光蛋了。
恰在此时隔壁传来呼救声,阮鸢搭上墙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男的在欺负人,气的阮鸢当即就掂起地上的石头进去给男人开了瓢,这也得多亏了小姑娘叫喊的大声,挣扎的也厉害,不然阮鸢也寻不到机会。
小姑娘早年发烧耳朵聋了,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跟着王婆子相依为命,靠着纳鞋底和给别人浆洗衣物为生,别看小姑娘耳朵听不见,但一天还能纳两双鞋底子纺出好几两线呢,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打理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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