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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尔和蒙莫朗西之间的路上,我遇上一辆高级租用马车,上面坐着四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含着微笑向我打着招呼。
据泰蕾兹后来向我描绘的法院来的人的相貌,以及他们到的时间和行为举止,我毫不怀疑那就是他们,特别是后来我听说逮捕令不是像人们告诉我的那样是七点下达的,而是直到中午才下达。
我必须穿过整个巴黎。
坐在一辆敞开的马车里是藏不严实的。
我看见街上有好几个人像是认识我似的在向我打招呼,可我却一个也不认识。
当晚,我便绕道穿过维尔罗瓦封地。
在里昂,坐驿车者都得被带去见城防司令。
这对一个既不愿说谎又不愿更名改姓的人来说,可就尴尬了。
我带着卢森堡夫人的一封信,前去求维尔罗瓦先生,请他想法替我免去这份苦差事。
维尔罗瓦先生给了我一封信,可我没有用它,因为我没经过里昂。
这封信仍原封未动地存在我的信函箱中。
公爵先生一再劝说我在维尔罗瓦过夜,但我宁可继续上路,因此我当天又赶了两个驿站。
由于车座很硬,加之身体太差,无法拼命赶路。
再说,我的样子也不够威严,不会得到很好的服务。
而且,大家都知道,在法国,驿马跑得快和慢,全看车夫如何赶法了。
我以为多多犒赏车夫,就可以弥补自己那相貌平平、言语笨拙了,可这反而更糟。
车夫们竟拿我当成跑腿的,平生头一遭坐驿车出门办事。
此后,我得到的便一直是一些驽马,而且还成了车夫们捉弄的玩偶。
我终于耐住了性子,一句话不说,随他们如何驾车好了,其实,我一开始就该这样。
我是有办法排除旅途中的烦闷的。
我把最近发生的一切翻来覆去地加以思考,想弄个水落石出,可我既无这种能耐,也没这个心思。
令人惊讶的是,我对已经过去的灾祸很容易忘记,尽管它可能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一想到大难临头,我会吓得半死,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将会如何,可是一旦灾难发生了,我也就不怎么去想它了,很容易便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我那害苦了我的想象力总是在自寻烦恼,灾难未到,总要猜测个没完没了,而且使我又无法去回想已经出现过的那些灾难。
对于已成事实的事也就无须再去小心防范了,而且再去想它也无济于事。
我可以说是为将要到来的不幸耗尽了心思,我越是因猜测它而吃尽苦头,也就越容易忘掉它。
而与此相反,当我不断地回想起昔日的幸福时,我便在回味它,品尝它,可以说是愿意何时拿它出来享受就拿它出来。
我感到,正是多亏了这种很好的秉性,我大概才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记恨。
记恨心总缠着一个爱报复的人,使之对受到的侮辱耿耿于怀,变着法儿也要找他的仇家报仇,殊不知自己反倒为此而痛苦不堪。
我生性好激动,一激动,马上便气愤不已,怒不可遏,但复仇的念头从未在我心中扎过根。
我对受到的冒犯很少介意,所以也就不太去想冒犯我的人。
我之所以想到他使我遭受的不幸,是因为担心再受到他的坑害。
如果我确信他不会再损害我,他那对我已造成的损害,我可能立马就会忘记。
人们常在劝诫我们,要英雄海量,这无疑是一种极为美好的品德,对我却谈不上。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灵能否控制住仇恨,因为它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仇恨,而且,我也极少去想我的仇人,所以也就谈不上有饶恕他们的美德。
我不清楚他们为使我痛苦而自寻烦恼到了什么程度。
我受他们的摆布,他们有权有势,他们利用自己的权势。
只有一件事是超出他们的权势的,而且也是我以此向他们挑战的,那就是他们在为害我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却无法迫使我也为害他们而殚思竭虑。
自我动身的第二天,我便把新近发生的所有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在整个旅途中,除了我不得不小心提防的事而外,什么议会呀,蓬巴杜尔夫人呀,舒瓦塞尔先生呀,格里姆呀,达朗贝尔呀,以及他们的阴谋诡计、他们的同伙,全被我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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