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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改革施政如火如荼,朝中文武虽齐心社稷,但政见之别已显。
此番亲征,权柄放给执宰班子,陈有良那耿直性子压不住争执,朝臣之间必有政争,监察院都盯着呢,我倒想瞧瞧他们的手段。
明年开春儿便是春闱,各州举子进京赶考,恰逢我亲征在外,地方与礼部之间会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往来,我亦殷切盼之。”
暮青浅浅地扬了扬嘴角,说来说去,动静大亦或小,都是有人要倒霉。
监察院的奏报尚在路上,但她有预感,这人比别人多长了个心窍,此番部署遍布朝廷地方,也许能左右朝廷未来数年乃至十余年的局势。
“将军。”
这时,步惜欢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暮青抬眼望去,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她低头看棋,面前摆着的不是一副围棋,而是九竖十横,中书“楚河汉界”
——一副象棋。
这副棋是她在船上所画,当时舰队启程不久,步惜欢晨昏时分常立在窗前遥望,她知道他牵挂父王,忧他伤神,便画了这副棋陪他解闷儿。
船上无甚名贵木料,棋子乃船工依照图纸所雕,工拙粗简,却不妨碍有人上瘾。
初时,她教授了规则术语,不过三五局棋,步惜欢便开了窍,在船上与她悠悠地下了两个多月,如今已然棋力颇高。
“拆炮挡子,神来之笔,弃车取帅,石破天惊。”
暮青不吝赞扬,赞的却不知是棋局,还是政事。
步惜欢一笑,眸波盈盈如一湖秋水,波心映着她,倩影独好。
“可乏了?歇会儿可好?”
他问。
“嗯。”
她答,话音刚落,面前便伸来了一只清俊如玉的手。
二人携手起身,同往帐中去了。
彩娥和小安子互看了一眼,会心一笑,便双双领着太监宫女们退了出去,掩上了殿门。
*
帝后归来,星罗这个年格外热闹,街上张灯结彩,一入夜,从庙市街口望去,人群熙攘,火树银花。
早些年,因海寇猖獗,星罗常年夜禁,这些年海师强盛,贼寇四散,州城的夜禁逐渐松弛,官府于灶王节至上元节大开庙市,准百姓欢闹游玩。
庙市上店肆大开,字画珍玩、胭脂头面、果子酒茶、泥孩窗花、春联画灯、嘌唱算卦、说书搏戏,无一不有,旗面林立。
吆喝声不绝于耳,几个孩童唱着送灶的童谣挤过熙攘的人群,结伴奔着一家卖糖的铺子跑去,铺子里,刚熬好的灶糖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糖香。
“起锅拔丝喽——挂灶糖——”
一个老翁唱着调子吆喝了一声,铺子里出来个笑容慈祥的老婆婆,夫妻一起将热气腾腾的糖饴挂上撑架抻扭扣拉。
孩童们拍着手,想挤到撑架跟前儿去,却被爹娘们拽住——糖铺门前立着一对神仙男女。
男子玉冠博带,月袖拢着灯火,半张容颜惊世,风华雍容绝代。
女子面覆薄纱,风姿清卓,男子陪在一旁,将一袖月色、如萤灯火皆送与她为伴,铺子里飘出的热气里拢着两人,这热闹人间忽然便好似天上宫阙。
两人观摩着老夫妇做灶糖的手艺,四周无敢近前打扰之人,过了一会儿,老翁拉好糖条,剪下一段红绳儿,用红绳儿把糖条绞成段,一块块儿灶糖便做好了。
老婆婆取来一张麻油纸,将灶糖包好,奉给女子,笑道:“这位姑娘久等了,这是您要的灶糖。”
“婆婆客气。”
女子接过纸包,回身望见眼巴巴地望着糖的孩童们,不由一笑,随即将纸包打开,蹲下身来问道,“有谁要吃糖?”
孩童们早馋了,一听有糖吃,不顾爹娘们拦着,纷纷跑到女子面前讨糖。
新出锅的灶糖像一颗颗小瓜,热热乎乎,糖香扑鼻,铺子里飘出的热气模糊了女子清冷的眉眼,亦令男子的笑意愈发缱绻。
待孩童们散去,女子手里的灶糖不多不少,恰巧剩了两块。
她起身看向男子,两人相视而笑。
而后,女子将糖重新包好扎起,像系荷包般用红绳儿系在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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