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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很喜欢这句话,她把这句话摘出来,画了漫画,穿长衫的青年,和穿洋装的女孩子,在旧上海的背景里,交换一封封信。
程先生打算学苗爷爷的样子,他想了很久,从拜伦到雪莱再到普希金,没一句话能够表达他的感情,程先生有点忐忑不安,他不知要怎么表白,不知要怎么透露他的心意,所以越是看见苗苗脸红,他才会越安心。
苗苗在害怕,程先生也一样害怕,他怕苗苗嫌他太无趣,不喜欢他。
这一路车程特别缓慢特别长,到幸福里门口的时候,程先生要先到隔壁小区停车,叮嘱苗苗在门口等他,苗苗就站在幸福里大门前等。
人还有些懵懵的,想问问程先生为什么呀,可又不大敢问,她在弄堂口石坊门前踱来踱去,数着步子,程先生停完了车子急急奔过来,一开始没看见人,程先生发急,等他跑近了,苗苗也从石门里出来,他松一口气,一下子抓住苗苗的手。
“你再问一次,我来回答你。”
苗苗的手软绵绵肉乎乎,握在手里立马忍不住,揉一揉搓一搓,程先生等着她问,她偏偏又不问了,把头低下去,扭扭捏捏不开口。
苗苗不问了,可他还是要说,弄堂里家家户户亮着灯,一路走进去,听见一片烟火声,这家窗户里飘出糖醋小排香,那家的窗户里是新闻联播,再走几步还有大人骂小孩。
苗苗被他牵住乖乖跟着走,走到家门口中了,程先生才张口,诚实的坦白自己的心意:“我很喜欢你。”
亲耳听见苗苗受不了,她低着头,抱住包,包上挂的小毛球装饰被她揉来揉去,程先生又讲:“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苗苗长久不说话,程先生有点心慌,他大概知道小姑娘喜欢他,但他不知道这种喜欢有多少。
夜色浓得化不开,门洞里的灯光昏暗暗,分明站在冷风里,但是全身发热,掌心出汗,眼睛灼灼盯住她,直到看见她轻轻点点头。
程先生大松一口气,轻声笑起来,身体凑过去,在苗苗额头上香一记,怪不得上海人说亲一口是香一口,有声音有味道。
他送苗苗上楼,两只手搭在背后,要是不自己管住自己,亲一口额头肯定不够,但是他又说不准苗苗的心里有多少分乐意,所以不敢香嘴巴,要等等,也没有多少天,可以等到十四号。
苗苗直到关住门,也没问他为什么,她怕程先生自己也没想过,说不出来她哪里好。
其实程先生能说出一百样,盯着苗苗家里的大门,转身回去了,还在想刚才是不是应该多要一个晚安吻。
第一次告白没经验,但结果还算好,太着急只买来两块鲜奶小方,花跟蜡烛也应该有,这下两个礼拜也等不急了,回家就把图纸翻出来看。
婚庆公司以为他是要求婚,没想到只是表白,赶紧把婚礼方案也趁机拿出来,程先生挑中一款,1940老上海,等到小洋房的程序走完,拿到手里开始修复,也不必请多少宾客,他们可以在上海办一场,再到英国去办一场,最好能把程爷爷也请过来。
二十九号的大房子里有点空落落,可是才刚刚告白,人家也是刚刚答应,总不能马上邀她过来,好像他有多少不绅士的目的,程先生大拇指搓搓手心,那软腻腻的感觉还在,心里确实想,但要屏得牢慢慢来。
程先生想得长远,苗苗却当眼前是发梦,她把头靠在枕头上,衣服也不换,拉过绒毛毯子盖住脸发呆,直到喵小姐的爪子拍拍她的脸,它饿了,要罐头吃,不许主人偷懒。
苗苗爬起来给喵小姐开罐头,脱掉羽绒服,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也圆胳膊也圆,瘦是瘦得多了,可也还是圆,她换过运动服,又跳起郑多燕,跳到脚筋酸软,坐倒在地板上,她还要瘦一点,再瘦一点。
戳破了窗户纸,两个人也一样上下班,只是程先生现在开车能真捏住小手,每到红绿灯,就多揉两下,苗苗害羞,原来还能偷看他,现在连偷看都不敢,盯住程先生的手,看他的大手掌握住自己的手,好像拨弄猫爪子一样拨弄她的手指头。
程先生打算好了星期天要一起吃饭,问她:“周末你想干什么?”
突然间什么都愿意陪她一起干,随便做什么都好,可以看电影看书看展览或者去游乐园,其实最好是不出门,在沙发上抱抱她,揉揉手揉揉脚,做点情人之间最寻常的亲密事。
“周末杂志部要去乌镇。”
苗苗其实有点慌,她不会谈恋爱,应该怎么相处不知道,就是看见他慌张,看不见他更慌张,心里揣着小兔子,时不时就要跳一跳,踩得她心口一阵阵发紧发酥发慌。
程先生希望落空,但是长河窄船小石桥,他回过头来对苗苗笑一笑:“我们一起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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