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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军的包围逐渐撒开一个口子,两匹马一前一后狂奔开去,马蹄急踏,笃笃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扩散。
皇帝只瞥了瞥那两个身影,走近锦书温声道:“这拗劲儿!
你有成色,巾帼不让须眉呢!”
冲硕塞努了努嘴,“孩子饿了半天,快想法子给他找些羊奶喝,才落地的孩子饿不起。”
她一下子松懈下来,泪眼模糊的抽泣。
皇帝诱哄着去接她手里的匕首,她挣了挣,他微用了点力,她着实已经精疲力竭,见他们走远了,便慢慢松开了手。
皇帝猛将她禁锢在怀里,她悚然一惊,倏地回过神来,耳边是弓弩手搭箭挽弓的声音。
她骇到了极致,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他的力气那样大,死死地扣住她,山一样的身躯挡住她的视线。
然后是箭矢破空的尖锐呼啸,一声接着一声,嗡然成阵……
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战马的嘶鸣,惨烈得摧肝裂胆。
她张着空洞的眼,浑身的血液霎时凝固,仿佛已经被凌迟得只剩骨架,再说不出一句话,魂飞魄散。
小小的身子坐在花树下,微风吹过,落英满头。
回过头来冲着廊庑下的素衣人笑,乌黑的眼睛,温暖的眼神,春光一样的明媚动人。
锦书捏着帕子含笑驻足,硕塞四岁了,和永昼小时候很像,漂亮的,有些倔强,很孝顺。
会小心翼翼替她擦眼泪,捧着她的脸亲亲,糯软地叫她“母亲”
。
岁月静好。
她移居畅春园三年,带着幼小的侄儿占据了无逸斋一隅,临水而居,与人无忧。
时间过得那样快,转眼她年满二十岁,其实还年轻,可是心却已经老了。
四年,耗尽了所有的爱与恨,仿佛过完了一生。
头里三年他还执意每月来看她,近一年渐次少了,听说册封了新贵妃,有了他的第十二子。
这样好,这样大家都干净。
她踱到逍遥椅里坐下,眯眼看树顶才绽放的玉兰花。
很奇怪,她再也想不起他的脸了,爱恨两讫,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们在彼此生命里扮演什么角色?稍一交集,错身而过,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丫头端了小食来,只说:“主子,佟姑姑打发人送了枣儿来,好大的个头!”
她转眼瞧了瞧,草编的篓子里满满装了一筐鸡心枣,黄里透着红,鸽子蛋大小,很得人意儿。
这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她跟前伺候的人都换了,蝈蝈儿上尚仪局做掌事儿去了,小丫头嘴里的佟姑姑是春桃,她和脆脆上年都抬了籍,出宫配了姑爷。
脆脆嫁进侯门当起了管家奶奶,七月里男人办差有功封了四品昭武都尉,荫及妻儿,她顺顺当当得了个诰命。
春桃老家有人,门第不高,夫妻却很恩爱,拿锦书赏的体己买了两个山头打理果园子,日子富足惬意,也有了好结局。
还有苓子,如今说起她,她也能一笑置之了。
当年皇帝之所以能轻而易举找着她,原来是苓子和厉三爷促成的。
她才知道那会儿也怨过,后来看开了。
人啊,总归各有立场,居家过日子,谁不想往高处爬?尤其大内出去的,心气儿比起寻常人家闺女不知要高出多少去!
讲究脸面、排场,女婿越出息脸上越有光的。
厉三爷晋一等侍卫时,苓子招摇起来,宴请亲戚街坊,摆了三天流水席,一时风光无限。
故人们都圆满,她自然是极高兴的。
自己此生良苦,是老天爷给的命,没法子反抗,只有屈服。
只盼着下辈子有她们那样的福气,至少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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