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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得更慢、脚步更拖沓了,因为躲那个光头的时候,跑得有点急,左脚拖鞋上的塑料带崩断了大半根,就剩不到半公分惊险的黏着,她怕一抬脚,今天就得单脚蹦回去了。
老远看见家门口那几个熟悉的路灯,甘卿才松了口气,决定回去先跟室友借一双拖鞋凑合两天。
她现在住在一个非法群租房里,屋里用隔断打出了八个小隔间,每间有一张上下铺,住俩人。
室友大部分是女的,大家约好了不在公共空间抽烟,也没人不冲厕所,所以还算干净。
至于住她上铺的姑娘整天昼伏夜出,就都是小事了,甘卿是个在桥洞里都能睡着的人,不在乎这点打扰。
总得来说,她觉得自己的小窝便宜、干净,离上班的地方又近,什么都好,物美价廉。
可惜,这年月,物美价廉的东西往往伴随着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不合法。
于是这天,甘卿一路哼着《山丘》走回家时,就发现“家”
没了。
一群人拎着锅碗瓢盆,聚在楼底下。
甘卿在其中碰见了她的室友,室友翻出一双拖鞋给她,并且告诉她,最近燕宁市开始了新一轮的群租房严打,他们的租屋被查封了,马上就得搬,不能过夜。
于是他们这一帮人,昼伏夜出的“猫头鹰”
也好,早睡早起的“百灵鸟”
也好,全都给轰到了大街上。
十五分钟后,甘卿抢救出自己简单的行李,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抱着根煮玉米——玉米也是她猫头鹰室友给的,还挺甜。
乳白色的路灯在她身后一字排开,细瘦的灯杆舒展着,像一排翩翩起舞的天鹅,沿着宽阔的马路延伸,温柔起伏,串起了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这天夜里,真是无巧不成书。
碰瓷的和管闲事的,不自量力的和深藏不露的,殊途同归,都在愁云惨淡中琢磨自己该去哪过夜。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
喻兰川敲了敲自己的表盘,“案发时大概十点,这楼上有一百多个住户,所有人家的阳台都朝一个方向,十点钟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没有熄灯睡觉,如果是一个盗窃团伙,你不觉得他们太显眼了吗?”
于严皱了皱眉,这时,他收到了同事的呼叫,一个女警找他:“于哥,你去哪了?”
于严:“楼下,问问目击者,怎么了?”
女警声音略微压低了一点,好像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有点情况,你能上来一下吗?”
于严冲喻兰川晃了晃手机,两人一前一后地站起来,跟老杨大爷告别。
临出门的时候,喻兰川忽然想起了什么,摆手让于严先走,转头问杨大爷:“杨爷爷,您一直说‘五绝’,可数来数去只有四个,还有一位呢?”
老杨大爷一愣,沉默了下来。
喻兰川问:“我问错话了,不能提吗?”
“倒也不是,只是说来话长。”
老杨大爷想了想,“五绝中这最后一位……嘿,怎么说呢?当年我们那是特殊时期,所以各路好汉,都能不计出身、不计门第地凑在一起——要是在太平年月里,这位朋友……其实不大算是咱们正道上的人。”
喻兰川听了他的用词,头都大了,没想到二十一世纪了,他这个“盟主”
除了调解邻里矛盾之外,居然还有跟“邪魔外道”
作斗争的附加义务!
“当然,这都是解放前的事了。”
老杨大爷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解释了一句,“这位朋友当年没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因为人送绰号‘万木春’,所以我们都叫他‘万兄’。
长得特别好,秀气到什么程度呢?他票过戏,能唱男旦,一扮上行套,满堂彩。
人也柔柔弱弱的,一两百斤的粮食口袋,你要是让他扛,能把他后背压弯了,走一阵就得放下歇一阵,脸也白了,气也虚了,手无缚鸡之力。
可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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