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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武退出窑门到了场院上,越聚越多的白姓和鹿姓的男人们一致谴责,这个婊子死了还要使全村老少闻她的臭气,不过这下总算除了一个祸害。
几个老年人倚老卖老地责备孝武:看啥哩那臭婊子有啥好看的呢?赶快取锨来把那臭肉臭骨铲出去埋了!
孝武犹疑地说:“万一她娘家或旁的人告官咋办?总是一条人命案子!”
老者们不耐烦地说:“我敢作证在场的人都能作证。
总不能叫人再闻臭气嘛!”
孝武说:“那好!”
就指使大伙回家去取工具,挖个深坑把她深埋起来。
这当儿白嘉轩佝偻着腰走上慢道,端直朝窑门走去。
孝武劝他不要进去,白嘉轩仰起脸说:“活的还怕死的?怪事!”
白嘉轩背着手观察一番,看见被蛆虫会餐着的腐烂的躯体,也看见了溅在炕边土墙上变黑的血痕,没有久停就跷出窑门门坎,看着已有三三五五的人取来镢头铁锨,对孝武说:“从窑垴土崖上放下土来,把这窑给封堵了算了!”
说罢又佝偻着腰走出场院走下慢道去了。
孝武着人从窑里用砸断的窗板挡住窗孔,重新闭上窑门,就让众人从窑垴土崖上挖土。
土块哗啦哗啦奔泻下来,堵封了窑门窑窗窑面,最后盖封了四方形的小小的天窗,从外表上看,黑娃和小娥的这孔不断在白鹿村惹是生非的窑洞就完全消失了……
“是谁下的这毒手?”
孝文问。
“弄不清楚。”
鹿子霖说,“我那天在仓里忙着向灾民发放舍饭,没在现场,是后来听人说的。
人都嘈嘈说,肯定是哪个野汉子做的活!
可究竟是谁,谁也猜不透。”
孝文愣愣地捏着酒杯,猛然倾杯灌了进去。
“算咧老侄儿。”
鹿子霖心平气和地劝慰孝文。
孝文提着礼物来谢恩的举动证明了这样一点,小娥至死也不曾给孝文泄漏过,导致孝文一系列灾难的戏台下到砖瓦窑的风流,正是他的一个计谋或者说圈套;庆幸的是凶手为自己清除了心头隐患,再不用担心小娥向孝文漏底儿的危险了,他将安然无虞地与孝文保持一种友好的叔侄关系。
他说:“你而今在保安队干上了,其实她死了倒少给你添麻缠嘈口声;你和先前不一样了,而今是人头里的人哩!”
孝文连连灌着酒,一句话也不说,站起身来就走了,从马号里牵出自己的马,一出门就跨上马去,和鹿子霖连个招呼也不打。
孝文纵马跑过村巷上了慢道,把马拴在一棵树上,踩着虚土爬上窑垴,凭着记忆判断出天窗的位置,就用双手扒掏起来。
天窗外覆盖的虚土很薄,很快就露出来了。
孝文从天窗钻进窑里,里面一片漆黑。
他连着擦灭了三根火柴,在第四根火柴的亮光里找见了搁置在炕台上的油灯,油灯里残留着一丝清油,油捻儿迟迟地亮了起来。
孝文站在脚地上,看见一具白骨,骨架在炕上摆放的位置和姿势,与鹿子霖叙说的情况基本吻合。
孝文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上,轻轻叫了一声:“亲亲呀我来迟了……”
他似乎听到窑顶空中有咝咝声响,看见一只雪白的蛾子在翩翩飞动,忽隐忽现,绕着油灯的火焰,飘飘闪闪,孝文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你知道我回来了呀亲亲……”
一阵昏厥就扑倒在炕边上了。
孝文醒过来时,油灯已经燃尽,蛾子也不见踪影儿。
他划着一根火柴,眼光落到那两排精美的糯米牙齿上,他曾经永无满足地吻过亲过它们,它们现在泛着冰凉的绿光。
他从伸到炕边的右臂的骨头上取下一只石镯,套在腕上,摸黑爬上天窗。
他从窑垴扒下土来,重新封堵住天窗就跳下窑院,解开马缰:“我一定要把凶手杀了,割下他的脑瓜来祭你!
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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