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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我双手撑着瓷冷的盥洗台,眨也不眨盯着镜子里那张脸,心头浮现一个短句。
没什么精神的瞳仁松散扩得很开,下眼睑有些不易察觉的浮肿,嘴唇残留着细小的咬痕,双颊淤红,疲惫不堪,濡湿的发丝黏在耳边——这是我的脸,毫无疑问。
我微微张口,对着镜面吐出半截舌尖。
上面的味蕾色泽比双唇还要鲜红。
刚才就是它钻进了亚瑟的口腔,舔舐过温热牙床后缠住了他的舌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干,但我就是这么干了,在他提出“教教我”
的要求之后。
出于某种我自己不愿承认的理由,我没办法抗拒他当面的请求。
而今真正让我烦闷难安的不是他现在正规规矩矩坐在外头等待着我的答案,而是不久前车中我仓促面临的一阵躁动——心理上、而不是生理上的躁动难耐,这十分鲜见。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动心了。
“动心”
是个可怕的字眼,这意味着坠入爱河、发展实质关系、成为伴侣、步入婚姻殿堂、生育儿女……所有的因果关系都靠一个简单的词语维系:责任。
换句话说,也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从初中开始,我就懂得如何谨慎筛选恋爱对象了。
能成为我名义上男友的全都是些轻浮又肤浅的男孩儿,空有一副花哨的皮囊,极端享乐主义,不把爱情当真。
他们从不说我爱你,连喜欢和赞美都很少提及,不会要求任何进一步的发展,不会给你承诺、或者向你索求誓言。
我心目中的完美情人大抵如此。
他们的好处就是能杜绝一切我所抗拒的、不必要的麻烦,用不着处心积虑维持一段长久稳定的感情,更用不着在分手后还花费上几个月的时间为前任们的纠缠感到心烦意乱。
……这跟亚瑟可一点儿都不一样。
我掬起一捧清水粗略地洗了把脸,顺便换掉了身上脏兮兮的长裙,好不容易把自己折腾得勉强可以见人,我才不声不响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亚瑟正在电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
他的眼睛低垂着,金棕色睫毛凌乱交叉,底下渗漏出一线透亮的蓝光。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我的卧室大门敞开着,乱得不成样子的整个房间都暴露在他眼前。
他看起来恨不得立马起身去将散落满地的衣物分门别类收拾整齐,又碍于没法征得我的同意进入那块私密领地,神态明显在激烈地摇摆挣扎。
我故意拧了两下门把手,不大的金属咯吱声立即让他回过了神。
“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离他仅有不足十米远,我却感觉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异常。
顶住他冷得足以媲美雾凇的气场本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他极力掩饰的企盼和渴望又被眼神泄露了端倪,更是为我接下来要做的增添了不少的难度。
太奇怪了,他好像基于某种原因格外迷恋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好不容易抵达他身边,转眼间他就自然而然、像做过几百回那样伸出双臂把我抱放到腿上,一手亲昵地环着我的腰将身体固定平衡,一手以一种令人舒服的方式隔着毛巾抓揉着我才在水里涮洗了一遍的头发。
发隙间的水分在毛巾的绒面上一点一点沥干,在这个缓慢的过程中,他的脸一直都是沉静甚至冰冷地死死板着,唯一柔和的只有好像难以自抑不断放软的双眸。
可能是不想让我从面部表情解读出他此时的情绪,他才这么辛苦地绷着脸吧。
“如果,”
我干巴巴地说,任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潮湿黑发间穿梭。
因为不知道这个选择所带来的会是怎样一种后果,我的语速明显比平日里慢得多,“我是说如果——我们开始谈一场恋爱,你能保证不给我施加任何压力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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