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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陡然一惊,睁大着双眸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一晚她突然恢复了神智,满口的血腥气充溢着鼻腔,却生生忍住了,并且在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很强烈的冲动。
她在自我禁闭中的确思考过是什么原因抑制了变异,可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没想到竟然是她最畏惧的血救了她?
面对麦穗的惊诧,即恒扯了扯嘴角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孤魂野鬼。”
他幽深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晦暗,却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光亮隐藏在眼底深处,似是笑意,又似是恨意,“天地四大卷里都没有我的名字,我就是一个徘徊在人界,没有归处,不知前路的‘孤魂野鬼’。”
麦穗差点将手中的菜头摔落在地上。
但即恒淡然的神色看不出半点谎言的痕迹。
她眨了眨眼,不知该如何反应。
游离在四大卷之外的存在?她从来没听过,也从来不曾想过。
这世上的每一个生物,哪怕是山川岩石都有其独属的名字,记载于相应的卷轴中。
四大卷记载着天地间所有存在的生物与非生物,连天上的神明都不例外……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却说自己不归属任何一卷,真的可能吗?
再者,不被四大卷接受的存在,还能算“存在”
吗?
即恒对她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中,耸了耸肩继续说:“所以我不受四大卷的庇护,同样也不受四大卷的束缚。
你就把我当做一株能跑能跳,会说会笑的草木吧。”
也不知麦穗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正兀自蹙着眉目不转睛地望着即恒,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格外仔细,红殷殷的眼眸就像一只羸弱的兔子,小心翼翼又极其执着地打量他。
即恒被麦穗认真的神情逗乐了,忍不住笑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没所谓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快,甚至有点玩笑的意味,没有任何停顿的间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样自然。
可是听在麦穗耳里却无疑于雷鸣响在耳彻般震耳欲聋。
怔了许久后她多少反应了过来,不期然眼泪又在眼眶中积成了水涡,眼捷轻颤着,泪水便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抬头时却看到即恒已经起身准备离去了。
麦穗急忙叫住他,却又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即恒仿佛知道她想的,撇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可千万别觉得我可怜,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你可怜的地步。”
麦穗尴尬地笑了笑,一瞬间涌起的悲伤难以言喻,她压下这种心情抬头对即恒说:“谢谢你。”
即恒凝滞了片刻,须臾,俯身揉着她蜷曲的发丝,飘入麦穗耳中的声音分外温柔地说:“再没有见过比你更脆弱的人了,好好活着,别放弃。”
当小屋的门重新合起时,屋内顿时被一片黑暗笼罩。
静了许久之后,麦穗抬起手背擦拭着眼角,将眼泪狠狠擦去,捧起菜头一口一口地咬,让鲜润的汁液充塞着空缺的心口。
猩红的光芒在黑夜中被掩去了残酷的色泽,留下些许黯淡的水光浮于眸间。
她曾经口不择言地痛斥他残害她的同伴,曾经声泪俱下地恳求得到他的同情和原谅。
“知道在天地间还有另一个与自己相同的存在,自己终于不是独自一人的心情——你一定能明白的吧?”
不,他不会明白……三千世界种族奇多,花草鸟木繁衍不息,却不会再有第二个独身于四大卷的存在了。
她不知道当时少年是以怎样的心情原谅她的。
原谅她的助纣为虐,原谅她的无端指责,原谅她自以为是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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