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 193 章

洛娜215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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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都亭驿发生的事仅在小范围流传, 但是在使节团离京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使者到最后都手提一盏“夜幕星河”灯,还有一盒又一盒的玻璃笔,宋人们都会犹豫一下的新年限定礼盒装, 这帮子国家富豪们采购起来就像不要钱一样。

    哪怕是新出的粉桃色都被全数清空,这个消息在第二天早上传到了夏安然耳中。

    粉桃色作为春季限定色,特地定制了一批符合小姑娘们喜好的包装, 是那种调得淡淡的浅朱色,还带水波纹和桃花纹, 反正就特别的少女心。

    但是如今只是在宣传期, 并未正式开售,如果想要先买,就只有购买新年福袋装中的墨水福袋,才有几率掉落珍惜的粉色墨水。

    因为货量较少的缘故, 粉色水投放的几率大约是二十分之一, 除非是绝对的欧皇,想要一发就中, 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这一种嫩粉色实在是太好看了!在看到新品展示的时候, 就有不少小姑娘忍耐不住,氪金抽抽抽, 至于自己不喜欢的颜色就送给家里的哥哥弟弟老爹,若是实在没人送, 还能在门口哦同人调换, 或者是卖给黄牛。

    中了的人这一短时间全都是用

    最后迫于民众的压力, 夏安然不得不取出了一部分,放在了锦盒里面,作为新年礼盒的特典出售。

    当然,作为新年礼盒,盒子里头的蘸水笔要浮夸得多,玻璃材质可以做出的花样特别多,这些笔都是夏安然之前试水时候所定做的,用夏安然个人的角度来说,他觉得其实挺华而不实的,尤其是唯一的一支镇店之宝,玻璃笔的尾端被捏出了孔雀翎羽的质感和色彩,这一支仅做展示用,之所以不卖其实是因为这种笔在书写的时候会严重影响到重心.

    作为笔来说,它是绝对不合格的,卖出去砸招牌。

    但事实上询价的人非常多,夏安然听到两句,有几个娘子说想要买了回去做发簪的……咳。

    这类笔当时在生产的时候,他其实没想那么多,定了一些这种特别好看的只不过是想着送人方便而已。

    所以说有备则无患。

    这种精致漂亮的玻璃笔直接将市场定位了女性。

    大宋朝的女性并不禁止读书,当然也没有女子无才方为徳的愚昧想法,相反,有一个识字会念书的妻子是一件非常令人骄傲的事情,所以在大宋朝的文具采购市场上女性也占据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但之前这一片都是空白的。

    文房四宝即便再怎么变,也无非只是变一下包装的外形罢了,所以除了一些镇纸、砚台的造型可以勉强满足女性的审美需求之外,这一片市场几乎是空白的。但玻璃笔可不一样,每批玻璃的材质、色泽直至它冷却为止都是为未知的。

    而这一种未知在制笔的时候会带来一定的麻烦,但是作为独一无二的订制品的时候却没有这些困扰了。

    这些玻璃器被放在灯光之下非常的漂亮,是连赵祯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的漂亮,他从夏安然手上挖走了三支孔雀形状的蘸水笔拿回去送给他的三位母亲,至于媳妇这里就只能委屈一下了,毕竟事不过三,他也不好意思从夏安然这里这里再坑一支笔,

    而若要买一只的话,坦白说,最近赵祯有些囊中羞涩,因为他把钱投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现银并不多。

    因为有三位太后的代言,这类笔很快在女眷当中盛行起来,但即便如此,像这种一支笔许多种墨水的配装对于许多闺中女子而言有些浪费,毕竟他们只是想要那几瓶墨水而已,又听闻店家说等到开了春,桃粉色就会公开售卖,于是京城中的女子们都暂且克制住了自己的购买欲望。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这样的一盒蘸水笔居然在一群以男性为主要构成的各国使节团撑起了一片市场。

    从去岁腊月开始,当各国使节团陆续抵达汴京之后,其实店铺的存货便屡次告罄,只是那时候夏安然忙于工房事务,只是听了一耳朵,只是批了掌柜提货,实则并未上心。待到他现在稍稍空闲之时,便听闻店铺内要卖光了,所有的存货都没有了。

    大过年呢,店就卖空了,这多不吉利啊。

    无奈之下,只能开启限购。而为了补偿不满的群众,夏安然在门口又放起了一个摇奖机。

    一次性购物一贯钱的人就可以摇动一下摇奖机,根据漏出的小木球不同的颜色获得奖品,当然这些奖品都并不是在店铺内的商品,而是他从街坊邻居中售卖的货物中买来的,这也算是一种推广。

    对于使节和许多旅客而言,他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一一了解汴京城内售出的商品,而像这种小小的试用装,或者说是小赠品,便可以让他们知道有这样东西,随后循着东西找到店家。

    一开始店铺内的奖品还是夏安然掏钱买的,后来便有注意到商机的铺子主动跑来要做供货商,夏安然一一婉拒,毕竟他如果送了什么不好用的东西损坏的还是他自己的名声,夏安然宁可自己多花些钱,也不贪这种没必要的小便宜。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作为特等奖的是一条他出于私心放进去的金华火腿。

    这个火腿可是按照夏安然说的方法做出来的火腿,味道绝对不奇怪的那一种。

    金华火腿是白大哥雇用了金华的制作火腿人家,根据夏安然书写下来的重点进行腌制的,但事实上,就算夏安然将其中的一些小技巧写给了白大哥,但在操作的过程中,还是出现了各种意外,各种各样的意外导致最后的成品率只有不到六成。

    最后这些火腿大部分被白大哥塞进了年礼箱子送到了开封府,数量多到夏安然可以吃上两三年,于是一部分被夏安然放到了饭店里面,作为掉汤和烹饪的珍贵材料,还有一部分,他放在家里面准备挂着自己吃。

    至于送人……如今这火腿还没打响名气,他送出去便显得廉价了,还不如等过段时间等他宣传一下之后再送人呢。

    否则宝器蒙尘,火腿闲置,多可惜。

    而根据白大哥所说,他对这个火腿的质量非常的满意,因为夏安然留下的诸多火腿烹饪的菜谱中,用这些火腿的确刷新了他对火腿的概念。而这些火腿的原材料还不是阉割后的猪,也就是说这味道还没到最佳,所以在明年白大哥打算用按照夏安然说的养猪方法养出来的猪后腿,来做火腿肉试试。

    若无意外的话,他打算拿下金华火腿这一块招牌。

    既如此,那么先一步打响名声就很有必要了。

    夏安然得到了这条消息后干脆心一横,从初二到初七一天送出一条火腿,看着被拿出去的火腿量,他的内心有些痛又有些不舍,但是为了未来的大生意,他最后还是挥挥手让人吧东西拿走了

    一开始汴京城的人们对于火腿非常陌生,得知这是豚肉所制之后多半兴趣缺缺,这事因为会舍得花这笔不菲的钱买笔的人基本上都是羊肉爱好者,但是奸诈的夏安然在店铺门口的下风处熬了一锅火腿汤,火腿、笋、蹄髈、黄豆为原料的腌笃鲜咕嘟咕嘟得勾引着来往的行人。

    这一大锅汤,既作为展示火腿的展示品,又作为一道火腿菜肴,每天中午的时候,便有酒楼的跑堂过来将它端走,再去酒楼中售卖。

    夏安然的这一家酒楼在汴京城内,如今因为猪肉打响了名气,虽然大部分人都没听说过火腿是甚,但总有好奇的人会想要尝一尝这闻起来的浓汤,加上作为工作餐配汤出现后,这道例汤很快打响了名气。

    而因为这两家店做了一个联动活动,立刻让人知晓了这两家奇奇怪怪的铺子原来是一个东家,

    进一步挖掘,夏安然的身份就被人抓了出来,原来是平南王啊,这肉居然是平南王喜欢吃的肉耶!

    大宋朝的皇室就是宋国人的时代潮流标,并不知道被做了代言的夏安然自然也没有去了解如今市场情况,更不知道金华火腿如今都被叫做了王爷火腿,甚至有人图个方便直接叫王爷腿,最后这其中歧义实在太大,便简称为王腿。

    辽国的使节团信息并没有那么流通,他们在第一天买完了墨水之后,便忙着去采购旁的东西,就和旅游团似的,绝不进回头店。

    但是这几日,他们已经将用餐计划固定到了这汴京城中唯一一家以猪肉作为特色菜的酒楼里面,而在尝到了鲜美的火腿汤之后,他们又听旁的食客说了这火腿之事,当下这些辽国使臣心里面就不痛快了。

    咱们之前买买买的时候你不搞活动,现在我们买完了你又弄了个活动,四舍五入,这就是错过了一个亿啊,不行,他们要去找店家谈一谈,最起码要送给他们一根两根火腿作为补偿。

    而就在他们赶到这家店铺的路上,他们又听说这家店的主人就是宋国的平南王。

    为了一根火腿和一个王爷杠上似乎有些掉价。

    这些人立刻熄灭了之前的搞事心思。

    但是心里头的不痛快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够熄灭的,这些不愿转换为了对火腿的执着。

    更可恶的是,火腿日前还没得卖!可恶!

    谁知他们刚刚到了“三家”,忙得头上冒烟的掌柜看到他们立刻迎了过来,他走到了面色臭臭的这些辽国使臣的面前,然后非常热情的对他们说自己的东家知道了诸位在之前照顾他们的生意,所以作为回报,他更加会特地送了这些辽国使臣们三条火腿。

    三条!

    这一瞬间,这些辽国使臣们的心中立刻冒出了一个想法,赚了!

    因为高于自己的心理预期,他们的面色立刻转为了灿烂,“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为首的老者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话大声说道,然后他们同店家双方客套了一番,这些使者接下来了夏安然送出的三条火腿。

    就在这位有着丰富经验的领头人和掌柜聊天攀感情的时候,旁的使臣们又逛到了店铺里面,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店铺内居然又上新啦!

    没错,夏安然已经被迫将原来准备供给元宵节的货物提前售卖了。

    作为元宵节的特供,其实东西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差的就是在这些玻璃笔的尾端粘上了亮闪闪的玻璃大珠子。这种珠子其在书写的时候其实会影响落笔人的重心,但是看起来的确亮闪闪的非常好看,尤其是在这家店心机的打光后,就和珠宝一样的精美。

    这一眼瞅过去,辽国使者们的眼睛就又挪不开了。他们有些犹豫的摸摸自己的钱袋,觉得买重复的东西好像也不是很合算,但是这个很好看啊,可是我也想买别的东西啊,但是这个真的特别好看,不,冷静些,这东西一看就特别贵……但是……行了我知道很好看别重复了!

    正当此时,他们忽然听到了最后几个汉人的小声聊天,一个男子对他的同伴说,“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这笔可不好写。”

    另一个男子轻笑一声,“不是给我用的,这是给送给徐娘的。我想在送给她之后,再问问她愿不愿意与我同逛元宵灯会,”

    这么机智的嘛?送了东西之后,人家娘子的确是不太好意思拒绝了呢。

    耿直的北方汉子背对着这两个说话的宋人,表情写着大大的【受教】二字,这一番对话帮助了使节团中的诸多单身狗们下定了决心,虽然他们回去的时候肯定是赶不上元宵节了,但是他们辽国的元宵节本来也不像宋国有这样那样的意义呀,他们还有许多的节日都可以邀请心爱的姑娘。

    一位使节忽然转过头去,他表情有些凶狠,背后的两个汉人男子为他这样的表情唬了一跳,就见这位面容刚毅的男子轻咳了一声,有些羞赧的说道,结结巴巴得说“姑娘们,喜欢,这个?”

    两位郎君的表情,立刻就柔和了起来,确认过眼神嘛,大家都是单身的人。

    他们极为热心的回答道,“喜欢。我家里的女眷前几日在柜台里看到了这个,差点没连路都走不动。”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这个辽国使臣端着脸严肃道谢,然后他毅然掏出了钱袋子。

    为了娘子。

    为了心爱的姑娘。

    别的不买也就不买了罢!

    辽国使节团中的单身狗并不止这一只,就算不是单身狗,在看到同僚们购买了这么多的礼物之后也心生警惕,若是自家娘子知道同僚买的东西,而他自己没有买,这话可就说不清了。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也只能掏出钱包。

    夏安然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之后,没过了两天,掌柜的又来找他了,这一次是他提前拿出来给元宵节备货的礼盒也都卖完了。

    宋朝人,这么能买的吗?

    夏安然震惊啦,他的礼盒定价可并不便宜,福袋更是不便宜,虽然号称福袋是物有所值,但是其中有多少水分只有商家才自己才知道。

    这一刻夏安然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搞出福袋来了,早知道这些宋人这么有钱,他全弄礼盒不就好了吗?

    现在知道了……明年……咳咳,明年再说。

    最后夏安然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开启了订购模式,唉,最不喜欢做订购了,如果订购的话就会心里有压力了。他说出了让在后世各种求订单的销售人员听到了绝对会要揍他的话。

    各国使臣的回程之路比来时要沉重得多,其原因便是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玻璃器皿。

    这种易碎的物品经不起颠簸。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紧急向鸿胪寺工作人员求助,由鸿胪寺牵头为订购了一批木箱,以保证这些器皿能够安然抵达辽境。

    而因为他们的这一要求,几乎所有的使节团都学着辽国发出了求助的信号。正因为此,玻璃蘸水笔引来了臣子们的注意,之前只在小范围和后院里传播的蘸水笔一时之间,往上蹿了一个等级,甚至于其存在感超出了蜡烛杯和跑马灯。

    大年初七,依依不舍的各国使节团,被鸿胪寺和枢密院的官僚们,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开封府的城门,从此时开始,他们将被宋国人保护着一直到离开宋国国境为止。

    而在这一日,宋国的年到此结束。

    没错,作为宋国的公务员阶层,他们其实是没有年假的。

    开封府的诸位官僚们还可以稍稍休息,而像白景熙这类从事信息工作的,他们还要加班一段时间以整合这段时间内,他们有意或者无意之间摄取到的各种情报。

    这一忙差不多要忙到元宵节没错,对于开封府的众多公务员来说,元宵节才是他们真正的假期。

    在京城中,元宵节的热闹程度要高于过年。

    尤其是对于官僚们来说,过年有着比较深沉的走亲戚负担加上加班风险,但是元宵节就是实实在在的轻松小长假了。

    道理大概等同于没有收红包的过年和国庆长假对于现代人的区别。

    当然,另一方面,宋朝的元宵节就相当于后世的情人节,也就是宋代大型婚恋市场,在这一日,娘子们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现在街市上,而诸位郎君也会发挥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在猜灯谜上表现自己的文思才学,如果能够为心爱的姑娘赢得一盏花灯的话,那是绝对的加分项目。

    事实上在新年以前,汴京城内的一家书局便出版了一册刊物,名曰《灯谜详解》其择取了往年优秀的灯谜和解题思路供各位郎君们参考。

    此书一出,立刻荣登购书榜第一,将之前一直位于榜首的柳三变文集也给挤了下去。

    没办法,有些事情是刚需,不能轻忽。

    夏安然最近赚了个盆满钵满,但他本人其实并没有看过这本书,理由很简单,无论哪个世界的他男人都是文韬武略均通,沈戚时候不必多提,夏安然的开蒙都是他给带着的。之后一路到殿试他都能给他辅导功课,曹纯时期更是高光,这位可是靠着自己的学识,在没有到弱冠的时候,便被人举孝廉推入宫中,虽然后来转文为武,但基本功绝对扎实。

    而到了白锦羲的时候更是夸张,按照白大哥所说,当年白家生了双生子之后,他们家里的意思是长子经商,次子从文。

    所以白锦羲从小就是接受文化教育长大的,谁知突然一天他就对了学来强身健体的武学感了兴趣,最后他叛逆的弟弟就抛弃了亲爱的大哥和小弟,自己一个人跑去投了军,他一路靠着武力和文采升到了三品大员。

    其中升迁之路堪称传奇。

    当然,白锦堂并未向夏安然详细说明这升迁之路究竟传奇在哪里,但根据对于自己男人的了解,夏安然人知道其中少不得以命相搏。

    根据之前所收集到的信息,白锦羲的系统限制似乎比他还要深,

    有些话他能说,但是白锦羲却不可以。

    夏安然猜测这是因为自己还处于新手阶段,所以系统对他略有纵容,但是白锦羲可能是一个纵横各大世界的大佬,故而对它系统就严苛了很多,而最可怕的是白锦羲每一个世界都会被清空记忆,也就是说,他的文武全都要从头再来。

    这样的白锦羲,让夏安然忍不出生出了一点钦佩之情,当然,这种敬畏之情到了晚上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这大概就是人生世事无常吧。

    元宵节七天,两人的计划便是在庄子里看看书遛遛狗,庄子的土地此时全数被白雪所覆盖,因为没有庄稼,自然也就随便了家里面的小动物奔跑。

    小豹子虽然怕冷,但是自打发现三条狗爬不上来树之后,原本一致对外的一猫三狗,立刻变成了敌对状态。主要是小豹子,他总是在招惹别的几个一番之后逃上树,趴在树枝上看着小伙伴们在下面愤怒嚎叫却上不来的样子,格外的悠闲,长尾巴一甩一甩的也格外的招人恨。

    当然对于自己的奶妈,小豹子还是给予相当的尊重的,从来不去招惹。

    两条小犬在树下吠了几次之后,竟然发现自己的确是没有办法上去抓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和夏多多联合了起来,由夏多多上树去赶豹子,两狗在下面接应。

    但是夏多多后来也懒得参与,几次之后两犬已经学乖,无论小豹子如何招惹他们都装作没看见,甚至还学会了假动作作势要扑,让豹子受惊之后一连串的逃跑,等到上了树才发现小狗们并没有追过来,顿时惊呆。

    这个游戏竟然玩不起来后,家里的猫猫狗狗很快和好,又跑到外面去撒欢。

    庄子上虽然靠近开封府,但是他到底是开封城的边缘城区。

    虽说过年时候也有小集市但也谈不上热闹,既然如此,为什么夏安然和白锦羲会跑到这儿来过元宵节呢,这毕竟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过的元宵,在城内岂不是更热闹?

    那是因为夏安然做了一件很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必须要赶紧逃,否则他怕会被知情者找上门。

    没错,搭乘承载着阖家团圆、平安喜乐心愿的元宵节之东风,夏安然排演了很久的小短剧正式上演。

    当然,虽说是小短剧,但是因为柳三变和赵祯的插手,无论是质量、品控、还是艺人的基础功都并不弱,这支演员班子是庞昱为他推荐来的,这位小侯爷虽然作风浮夸,但是推荐来的班子却出乎意料的平价。

    根据小侯爷所说,这一个班子原来是他的好基友养出来的,结果好基友的父亲犯了事儿,一家人都迁出了东京,如此,这个班子就留不下来了,从家养戏班变成了野生戏班。

    而偏偏因为娇生惯养,以及一贯上头有人遮风挡雨的缘故,这一个班子从上到下都无法适应民间草台班子的作风,虽说在这个各个酒楼里面走戏,但是他们的日子也不算好过。

    当得知夏安然准备一个雇佣的方式,将他们暂且租赁的时候,戏班子主人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至于夏安然是一个被囚禁在汴京的王爷?这与他们何干?

    他们只是被这个王爷所租赁的戏班而已,就算之后平南王遭遇到了清算,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反倒是而他们可以借由是王府中的戏班这一股东风,在未来平步青云。

    这倒也谈不上是市侩,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夏安然雇佣他们,也只是看中了他们的艺术素养,这样一支精心挑选的戏班,无论是默契度还是专业素养都是顶尖的,因为他是承包制,价格还非常的便宜。夏安然租了他们两年,花费的银子远比要请一只现成的戏班子要来的少得多,而这两年内,只要他有需要,又在正常的劳务范围之内,戏班就必须为他演出。

    当然打赏彼此分成,对于戏班来说,也是演得多拿得多,自然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至于在元宵节开演这件事,戏班的主人嘿嘿一笑。

    作为一个京漂,他媳妇孩子家人都在故乡,不知为何,想到有些人看了他们的戏之后的样子,他就心情莫名的愉快呢。

    如果夏安然知道这一位看似非常可靠的戏班主的心情的话,一定会横跨三大步与他保持距离,这种明明不是单身狗却有着单身狗的怨念的人最可怕了,可不能被传染,毕竟他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元宵节的戏楼被排得非常满,但是夏安然的哥哥们非常乐意为他排忧解难。

    元宵灯会当夜,一般都是通宵达旦,尤其到月上中天时候气氛便是最高。

    而在此之前的时间除了吃饭和猜灯谜之后,多多少少会有些剩余的时间,而像这种30分钟一场的小戏便进入了众人的视野,成为了打发碎片时间的不二之选。

    夏安然的话本被排演城剧之后,改名叫做《有情书》

    这名字一看就是恋爱题材,在看看戏楼对这一出戏明显的强推模样,聪明的观众们就立刻猜到,这出戏一定是有后台的,看在价格不贵,时间又短的情分上,愿意来看戏的人便有不少。

    叫这个名字……想来定是甜蜜的小故事吧。

    购票入场的时候,观众们欢欢喜喜得想到。

    好戏开场,如众人所料便是一男一女的双人戏,一般在这样一个花好月圆日,戏楼所排演的戏当然也是符合气氛的小甜饼,诸为看客纷纷挥手叫来饼子和果露、果脯之类就戏。

    虽然这位郎君的扮相有些过于英武,不符合如今娘子们对于翩翩君子的喜好,但是作为打发时间的产品也算凑合,起码灯光和配乐效果可谓惊喜,对于打发时间的小戏,大家本也不曾指望过高。

    既然是夏安然捣鼓出来的戏,当然要给他的店铺打免费的广告啦。

    去岁在定做夜幕星河玻璃瓶的时候,夏安然就想到了这一天,于是他订购了配套系列的灯展,当然因为没有电灯的缘故,所以灯展的设计方法是主灯在下,上头以铜作为反射面,中间留有让烟气过去的通道。

    铜片将灯光反射到玻璃上,再由玻璃进行折射和散射。

    铺散在地面上,就是一地的星光效果,因为挂得高,效果比起夜幕星河更加的醒目。

    如此舞台布置,一开场就震住了大部分人。

    观客们欢欢喜喜地看了木娘和她的夫君从相知到相许再到订婚等一系列过程,此事作为配乐筝同铃清脆明快,谁知正当此时,烽火起。

    一个专场后,作为舞台照明的玻璃灯光均被暗色绸布罩住,整个舞台转为了暗色调。

    坐在台下不少的有经验的戏迷都在此时心中一动,只觉得这般设计十分有趣,至于剧情他们是不担心的。因为在此时的话本中,以战争作为分开两人的导火线排列次序仅次于门地之间同恶婆婆之外,排列第三,作为狗血剧情的要素时常出现,谁知后续剧情与他们发展不同。

    姑娘的准夫君居然死在了沙场之上,且又魂归故乡。一身血污的将士,飘在了半空之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能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未过门的女子与他的牌位行了结拜之礼。

    此间的配乐已经转为了洞箫悠悠,呜咽暗鸣,多愁善感的女眷们,也有不少拿起了帕子。

    正当他们以为按照传统的话本剧情,木娘会郁郁而终,最终以魂同其夫君相会之时,这位娘子却领养了一个小郎,亦扛起了长枪。

    在夫君教导小郎之时,她亦在暗处偷学。

    扮演木娘的女子视线落点一直稳稳定在小郎身上,其表现出的姿态便是全然看不见自己的夫君,但尽管如此,招招式式均极为认真。

    她想要做什么?此时观众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莫不是她想要为夫报仇?

    时光轮转,小郎已有少年模样,又一场战事将起,这位娘子送走前去上衙的儿郎,自己一人穿起来被她修补好的战盔,拿起了长枪,缴断了长发,以碳笔画出了浓眉。

    她扮作男装,牵起了家中的老马,走向了茫茫荒漠。

    原本只是来打发碎片时间的小短剧罢了,这些客人万万没有想到剧情居然会如此发展,更没有想到有人竟然会在元宵节放出这般发展的剧情!

    此时,随着木娘走动,忽听她开嗓,娘子一开嗓便是一曲清唱,清越动听“可嫌金风玉露兼程久,灵犀心念便相谋。前路崎岖,躞蹀攀援……”

    一直飘在她身侧的郎君低应“亦同守”

    “共你百年暮昏到白昼,依山临水景看旧。”

    “而你美胜山水万筹,尽入一人眸。”

    娘子并不知身侧有人相和,她看不见自己的夫君,只是此时唇边笑意温柔,如若变回了十数年前那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同她一身甲胄全不相配,她的视线并无落点,但是郎君的目光却紧紧对着她。他一路跟在木娘身侧,眸光缱绻温柔。

    此时曲调渐转柔和,配合着木娘和男人的共唱,二人终是行至边疆。

    后木娘入营,日日勤苦锻炼,兵械不落,终有一日她同她的夫一样,亦是被派做了先锋官。终于,她站在了他曾经立着的角度上,看着他一样看着的敌人。

    也守着,他曾经守护的人。

    曲调轻松自然,这一曲正是前场木娘同男子定情之曲,原本明亮欢快的调子依旧,只因乐器换成了嵇琴,无端惹人泪意,先锋军即送死队,他们的任务便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敌人的第一波冲锋,并为军队的包抄及弓箭手到位提供时间和机会。

    这一刻,当初慨然赴死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挡在木娘面前,他想要阻挡木娘,他想要告诉大家木娘是女子,是应当被护在身后的女子,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死了。

    木娘从他的身侧轻轻穿过,如同穿过一片烟雾,全无丝毫阻力。

    木娘没有骑着家中老马,她的老马在到了这儿之后便被放走了。既是先锋,自为步兵。

    她重整铠甲,整理衣冠,将男人的牌位放在了胸口,擦亮了长枪,在集令声响后,她同每一个兵士一样,将自己的手同枪柄缠绕,饮尽送行酒,她随着同僚步出城门,身后,城门关闭,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将敌人引入陷阱圈。

    娘子习武多年,与敌人作战亦不落下风,其夫君亦是挥舞着自己的长矛,一次又一次得想要替其妻挡开攻击。只是他到底已非活人,攻击落到他身上均都穿过,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抵挡的动作渐渐缓慢。

    纵有心,却无力。

    此时台下纵然心硬如铁的郎君也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敌军凶狠,木娘等人且战且退,她身侧之人越来越少,独木难支,纵她的夫君如何想要助她,只生死茫茫,她终是开始染血,正是此时,破空一箭而来,其夫阻挡不及,便欲以身相阻。

    正当此时,木娘忽而抬首望去,她的动作慢了下来,清亮的美眸中仿佛也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她一手按住胸腹间的牌位喃喃道“我问归期,君言未有期,既未有期,我便来找你。”

    她缓缓绽放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夫君,且随我共同回家。”

    正当此时,其所在的灯光骤灭,戏台另一处幽幽亮起,一看不清模样的女子站在高台之上向远处眺望,她伸手遥遥探向燃着烽火的远方,唱道“君欲守土复开疆,血犹热,志四方。我为君擦拭缨枪,为君披戎装”

    “君道莫笑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我唱战歌送君往。”

    “高唱——”

    ……

    “忽见君跨马提枪,旧衣冠鬓却白”

    “我将祝捷酒斟满。”

    “且问”

    “君可安康。”

    就在此间,木娘倒下之处光线又亮,一着甲郎君遥遥骑坐在马上,二人痴痴对望。

    曲终落幕。